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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人家说的世家大族。"沈常翻看着县簿,翻到中段就感叹,终究是把它扣上了。"这地方十中七八的地方,都是俞家的。有地中的都是俞家的佃户,没地中的只能鸡鸣狗盗喽。" "依你看,我们前去游说,有几分能成?" "能有十中一二就不错了,现在走到这里我们人马毕竟不如从前,俞家又是大富,在这山高地远的地方,他能把大王放在眼里就不错了,我看哪,这事急不得。" "你说急不得,人家却已经过来下过请帖了。" "何时?" "自然是你不在的时候了。"季云将那请帖展示给沈常看,上面字迹娟秀,行文从容有礼,沈常不禁感叹,"好风度,只是不知道这风度每时要嚼多少人的血rou。" "我意欲晚时去赴宴,你和我同去吗?" "自然要去的。到时,你打算佩剑吗?" 季云微微一笑,"我倒是打算的。只是人家也不是傻的,我们进门的时候必然要被搜身,但搜身又如何,我取人性命,也不光凭刀剑。" "你就断定必然如此剑拔弩张?" "我就断定。俞家必然有所耳闻的,只是装的若无其事罢了。现在就看我们谁先下手了。" "你打算带着阿绵吗?" "护好就是了。" 季云回到他们临时的住处,现在只是借住在城中,以后各军士还要种田造房的,谁知才入门就被那桌上的绫罗绸缎晃了眼,有人笑嘻嘻地和阿绵说话,阿绵站在一旁,模样不知所措,口中嘟嘟囔囔,似是依然在推拒,见到了季云面上就露出求救般的表情。那满面笑容的人自然也就顺势转向了季云,"季大人。" "我可不是大人。哪位?" "我是俞大人派来的,给您的夫人一些见面礼。" "我不要。"阿绵说。 "小小见面礼,夫人莫要推拒。" 如此说来就为了这事,这人明明放下东西走了就成了,这样子,是要人全身心地应下这份礼了。"俞大人有心了。" "哎,大人您接下吧。晚上赴宴,俞大人恭临大驾。" "你怎么承下来了?"等那人走了后阿绵问。 "别人给就要呗。这么好的绸缎,你不喜欢?"季云随手扯起一寸,熠熠生辉,料子摸起来也柔软。 "不是不喜欢,只是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他面上的神情我不喜欢,做贼似的,切切查查的。我怕给你添麻烦。" "你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季云不禁笑了,拉过阿绵的手,将阿绵轻轻拽到自己膝上坐下,"晚上我要去俞老爷的家里领教,已经吩咐人守在外头了,你也记得保护好自个,我怕他过来捉你。" 阿绵不禁瑟缩,"这么说来他果然不怀好意了,只是我们素未谋面,何至于此呢?" "我们确实素未谋面,但在俞老爷还不曾想害我们的时候,我们可就想害俞老爷了。"季云说,大王占领之处说三年不征税,钱粮从哪里来,自然只有从王公贵族地方豪强的rou里挤,这事不明对错,但曾经人为刀俎,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别人饿死的时候老爷们锦衣玉食,可怜如今别人不愿饿死了,拿起屠刀就再也不在乎成佛之事了。 阿绵不明所以,搂住季云的肩膀,把下巴压在他头顶发旋处,"你小心着些。" "我心中实在紧张,像要赴刑场似的。"沈常嘟哝,虽有兵士在侧他面上也不禁忐忑。季云对此报以一笑,设想中俞老爷自然时候深墙大院的,但看到了也未免不吃一惊,那外墙竟好似宗室的府邸一般。 隔了老远兵士们就被拦住了,"不许过去。" "我们是来赴宴的,哪里赴宴有这样的道理?"沈常质问。 "大人见怪,只是赴宴自然有赴宴的样子,大人身边人带刀佩剑的,倒像是去打杀的,只请大人们将武器给去了。" 沈常蹙眉,但季云微微摇头,"那就把刀剑摘了吧。" 饶是如此那家丁还不放心,照旧在每人身侧探查了一番。过了这关,他们才得以踏入那宅院之中,"季大人。"老远就有一位老者迎过来,"听闻大人的使者来到我们这边缘之地,实在是荣幸荣幸。希望老夫没有失礼哪。" "哪里的话,大人老远就派着家丁探我们的底了,如此心思缜密,怎么会失礼呢。"沈常笑说。俞老爷哈哈哈大声几声,"入座,请入座。" 等坐定,俞老爷却首先开了话茬,"大人,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大王如今想要的老夫清楚的很,你看,"俞老爷一示意旁边的人就把地契呈了上来,"这是老夫一成的土地,如今也不用你们来讨,老夫主动送出来,想必已经够了。" 沈常喝季云对视一眼,季云沉吟片刻,"其余九成呢大人?" "哎!季大人,你也知道,那些山野村夫个个都是懒骨头,哪里懂得耕种,老夫这些土地,都是无人耕种的废地,辛辛苦苦数余年,才得如今的光景,如此辛勤劳作,不能给出去让别人坐得渔翁之利吧。" "这倒稀奇,我看大人的土地都是肥沃,却没人要,那些山上夹缝中的土地,村民们却独独喜欢耕种?"沈常话中带刺。俞老爷面上笑容不减,"那依你意思,是要多少呢?" "照我的意思,自然是要大人全吐出来了。" 余老爷变了脸色,一挥手,家丁们就将亮呈呈的刀剑挥了出来,但外头的打杀声已经传到了里面,"怎么!"俞老爷问。家丁们逼近过来,季云闪身,夺过对方手上刀剑,一脚将人踹开,照他意思自然是不用带刀的,缘由就在于此,俞老爷自然会供给的,季云斩杀了几个人,就将俞老爷给制住了。"留还是不留?"季云问沈常。 沈常沉吟。俞老爷惊惶万分,"这乡里的事情,几个秀才都是外姓,留着徒增祸患。" 季云叹了一声,"大人,你要怪就怪这世道吧。" 至此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