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03年,是玄烨登基的第四十二年,历经数十载,大清帝国在这位城府极深,却是以仁治国的君王的手下似乎逐渐开始变得清明起来。黄昏下,紫禁城深宫之中,正值壮年的君主伏在层层叠叠的奏折堆中批阅着,不多时,放下手中蘸着朱砂的毛笔,伸了伸因坐得太久而酸麻的腰,活动一番后,才让已经没有了知觉的双腿稍微感觉到放松。在双腿消去麻木时候,才机械放开双腿,欲从塌上下来,一旁侍候的李德全见状赶紧跑过去扶着这位九五之尊下来。玄烨锤着自己的后腰,在李德全的搀扶下,走出养心殿,来到殿外走廊,清冷的月光漫漫地撒下,犹如覆盖了一层白雪,在这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竟显出无尽荒凉意。玄烨抬起头,望向那轮在墨汁盘中独自散发清辉的玉盘,怔怔呆着。一旁的李德全见自家主子半晌没反应,便朝那月亮望去,心想这不就是普通的月亮,有何可看的。不过这也就只是心里话了。

    “今天是十五。?”

    不知是感叹还是疑问。皇帝突然的出声把李德全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即定神,赶忙说道:

    “回皇上,今天正是三月十五呢”

    玄烨没回话,依旧如雕塑般,怔怔地呆着。良久,身旁的总管太监看着皇帝心绪不佳的神情,斟酌要怎么能开口说话才能不获罪于这位性情难测的主子。终于,在考虑好一个合理的理由后,正要开口的李德全看到皇帝终于低下了头,把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朕打算出巡”

    一个比清冷月光还寒凉的声音响在自己的头顶,李德全赶紧开口道:

    “是,奴才这就交代下去,只是不知皇上要往何处巡游呢”

    玄烨低下头做思索状,似是还没有考虑好往哪方走,于是迟疑着开口道

    “就往南吧,具体的……嗯……走一站看一站吧”

    李德全听出皇帝言语未尽的意思,只能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发话。

    “……朕要微服私访”

    “奴才领旨”

    其实玄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但他就是想出去,无缘无故的。对于出巡这件事,玄烨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以往出巡,无论是东谒山陵,还是木兰秋狝,都已心中有数,而这次自己竟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但是这大清万里江山皆为朕之所有,何处不能至呢,干脆就顺其自然吧!于是在朝廷内外紧锣密鼓的安排下,终于在三月二十七日,玄烨开始了他的南巡之旅,此次南巡分为两路,一路由参与巡游的诸位王公大臣和皇子皇孙们一路,走水路,沿着大运河去。而玄烨自己则只带着几名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骑马走陆路,毕竟南征北战数十年,对骑马的感情定是超过坐船的!这次南巡,玄烨没有定目的地,而朝中亦无人知晓皇帝到底要去哪里,有心人打算暗中调查,皇帝又岂会不知他们心思,遂颁布圣旨昭告天下自己要微服私访的事。说是私访,却是天下皆知。各省大小官员惶恐不安者有之,期待兴奋者有之,各种猜测不胫而走,甚至有的向朝中要员内外打听,皆无所得。二十八日,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走出朝阳门,皇上的銮驾也在其中,两旁足足站了有十余米的大小官员相送。看到皇帝銮驾时,个个皆伸长了脖颈,试图从幔帘紧闭的缝隙中看出到底有无皇帝的影子。然而包括出巡的各位王公皇子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玄烨早已在距离北京城百里开外的保定府清苑县的街上闲逛来着。

    毕竟以这位皇帝的手段,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提前两日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虽说真的没有要去的目的地,倒也不是像无头苍蝇倒处乱撞。于是打算第一站就离北京远一些,到了保定,上街上看看老百姓的生活,可比在深宫中批那些多如牛毛的折子有趣多了。玄烨走在街上听着来来往往的吆喝声和络绎不绝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心中也不觉烦闷,还在当地人的介绍下,吃了当地特色,玄烨连连夸赞,心说,等有机会要让宫中御膳房也来取取经。在接连两日吃遍了保定府大小的特色吃食后,玄烨心满意足的骑上了南下的马。这一路上,几个大内侍卫也紧守着自己的职业,除了赶路时,在城里,就只是暗中保护着皇帝的安全,一来为了降低皇帝本身的注意力,毕竟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武器跟在后面,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路走走停停,走到了江南省安庆府。进了安庆府,随从便去了一个看起来颇有规模的客栈订了三间房,连续走了几个时辰的几个人,在客栈前厅吃了饭,便回客房休息去了,这几日虽是倒处看稀奇,却也着实累人,玄烨躺在床上,不消片刻,便沉入梦乡了,待到再醒来时,窗在已是日落西斜,余晖满天。玄烨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睡得发胀的脑袋,抬起头看见门外的身影,开口道:

    “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外的便衣侍卫走了进来,恭身道

    “主子有何吩咐?”

    “去打盆水来,给我清醒一下,我出去走走”“是”。

    待一切收拾完毕后,换了一身青蓝色衣服的选玄烨走在街上。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意把丝绸华服都换成了粗布麻服。本是天子,即便是身着粗布衣裳,周身却仍就散发出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骇人气氛,再加上相貌端逸,飒爽姿态把粗布衣服都穿得比常人更加神采奕奕。天将黑尽,街上的人都神色紧张,匆匆消失在了各个路口。玄烨看着,心中狐疑,难道安庆天黑就宵禁了吗?这时一个挑着担的约六十多岁的胡子拉碴的男人往玄烨的方向过来,在擦身而过之前,玄烨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惊得差点卸掉了肩上的担子,他回过头,呆望着玄烨,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玄烨开口道:

    “老伯,你们怎么不摆夜市呢?这晚上也有生意啊”那人终于从惊愕中醒来,满面忧愁的说道:

    “什么夜市啊?客官不是安庆人吧,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遇上那群人就要遭殃了”

    说完。老人忙不迭的赶紧走了。此话一出。玄烨更是一头雾水,那群人是什么人?遭殃?为什么官府不管?不久,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天际,玄烨看着泼墨似的天空,心中已有盘算,转身回了客栈。第二天,玄烨早早就起了,走下楼,看到前厅里依旧来来往往住店吃饭的人,仿佛昨晚的那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玄烨看着,皱了皱凌厉的剑眉,他决定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来到一张空桌前做下,他偏过头朝后方的侍卫看去,侍卫意会,立马走了过来。玄烨眼神示意他坐下。

    此时,旁边的小伙计走到了桌旁,露出职业微笑着说:

    “客官要吃点什么?”

    玄烨没有回答,转说

    “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小二看着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对他的话仿佛有无法抗拒的魔力一般,对着玄烨鞠了一躬,随即向掌柜的方向跑去,两人对着耳语一阵以后,那个留着花白长胡子的人走了过来,朝坐着的玄烨作了一揖,便用极其恭敬的语气说道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请尽管提出,小店一定尽心照做”

    玄烨抬起头露出一个平静的表情,眼神向对面滑去。掌柜的凭着几十年看人的本事知道此人绝非寻常辈,因此也就顺意坐在了玄烨对面。玄烨看人坐定后,问到:

    “这安庆府可是有贼匪出没?”

    掌柜一听大惊:

    “这……客官是从哪里听说的此事?这…这没有的事。”

    看着低下头眼前惴惴不安的人,玄烨向坐在另一侧的侍卫看去,侍卫随即拿出一个银锭递过去,掌柜看到这一幕,眼睛在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的亮光后,露出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客官你这是做什么?小人不是这个……”

    “如果你说了,这个钱就归你了”

    玄烨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掌柜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犹如老虎在盯着猎物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后背竟感觉冒出股寒气,仿佛下一秒对面那个人就要撕碎自己一般。他努力平静下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

    “客官说笑了,客官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是刚才的问题。”

    只见掌柜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

    “客官说得不错,这安庆府最近确实是闹土匪了”“官府呢?官府怎么不管?”

    “唉……官府管不了啊!”

    “为何?”

    “那些土匪不似寻常那些占山为王拦路抢劫的,他们在晚上出来,然后去城里抓那些回家晚的人”

    “把他们抓到哪里去?”

    “不清楚,据说这群土匪啊居无定所,他们抓了人啊,就给那些被抓的人家里报信,让他们拿钱去赎人,有的拿不出钱来,就把人杀了,尸体送回来,后来报给官府,官府也查了,可是连个土匪的影子都看不到”

    “你说,他们是进城抓人,那他们是怎么进的城?”“这我也不太清楚,自从出了这事之后,官府每天都派捕房的人去巡街,可是一个土匪也没看见,他们甚至变本加厉,去抓那些睡着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抓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第二天起来,才知道家里人被抓走了,”

    玄烨听着:

    “那些被抓走的人有活着回来的吗?”

    “有倒是有几个,官府为了找到那群土匪的线索,去问过,可是根本问不出有用的东西,那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他们像失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们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玄烨听了,若有所思。掌柜看到对面那人沉思的模样,在考虑着要不要接着后面的话题,但其实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开口道

    “客官,那个,小人知道的都已经完全告诉您了,您看……”

    玄烨摆摆手,那名侍卫拿起放在桌上的银锭摆在掌柜手里,掌柜随即笑容绽满了一张脸,谄媚的说道“客官真是个大好人啊,客官住在小店,小店免费给您提供食物,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玄烨听烦了这些话,摆摆手让他离开,掌柜很是识趣的深深地做了一个揖,退了下去,玄烨思索着适才的话,心里已悄悄定下主意。势必要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随便用了一些店伙计端过来的吃食,便朝着自己住房走去,便让身旁的侍卫把另外几个暗处的卫士也叫到了自己房间里。

    “他们夜晚进城,还故意避开了官府巡查的时间路线,很明显就是有进城的暗门,所以你们几个……”在玄烨耳语一番后,几个侍卫纷纷领命,先后走出了客栈。而玄烨则独自一人在客房里待着,迷迷糊糊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也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的玄烨受不了了,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看到窗户下正是一条笔直的胡同,胡同的一边尽头便人群来来往往的大街,玄烨心一念,随即纵身一跃,一个俊逸的身影便出现在胡同里。

    玄烨正思索着要往哪边去,不料转过身,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身影结实地撞进自己的怀里,哗啦一声,好像是书掉落在地上了。只是那人似是受到惊吓一般,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不知是太过着急,还是踩到了袍子,竟整个人站不稳向后仰倒下去。玄烨方时正在走神,这一切又发生在眨眼间,好在习武之人本就眼疾手快,在对面那人快要接地瞬间,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攀上了对方的腰,将他整个人从失衡状态中又重新拉回了自己怀中。

    刹那间,玄烨的心中竟生出了一个让自己也觉得怪诞的问题:

    “这是男人的腰?”

    玄烨竟没反应过来把那个人死死地拖在自己怀里,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清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草药味钻入鼻孔,一时怔住,直到怀中那人不安地动起来,玄烨才意识到自己过度的动作,遂赶紧放下扣着那人后腰的手,脸上竟浮现出一个君王从未有过的窘迫。

    玄烨一时语塞,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天可怜见,从来面对任何事情都从不显山露水的他,今天竟破天荒的头一次知道尴尬为何物。于是乎这位君王想着要不要跟人道个歉,此念一出,玄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是转念一想,明明是人撞上自己的,而且还是自己出手帮忙,才让他不至于跌倒,这怎么搞得好像都成了自己的错了。遂抬起头来,正要说教两句。

    而那人望着对面神采俊逸的男子半天不说话,低头才发觉自己手中的书掉了,于是赶紧蹲身下去,捡着地上散落的书,玄烨看见书封皮上的字。

    “他是个大夫!”

    秀美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明明是非常普通的动作,可总不知为什么,透着股难以言说的……魅气。终于,蹲着的人站起来,玄烨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貌,“清隽儒雅”又或是“温润如玉”,玄烨在脑子里把所有形容漂亮的词都想了一遍,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对面此人,而这不过片刻之想,玄烨随即收拢思绪又用往常那样几近寒肃的口吻开口道:“你没事吧?”

    那人好像又被他的语气给吓了一抖,怯怯开口道:“多……多谢襄助,方才晚生一时着急,不及看路,冲撞了前辈,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玄烨听着他犹如春雨一般细润的口音,知道他是安庆本地人!心中顿时后悔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对他……欸……我这是怎么了?玄烨再一次被自己吓了一跳。但是人还在这里,保持沉默总不是个事儿,于是用了另一种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的语气回道:“无妨,不必在意,出门在外又岂无磕碰,下回注意些就是了。”

    对面那人落落的点点头,想起来还有什么没说。

    “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康体元”

    玄烨不假思索道。紧接着问到。

    “你呢?”

    “晚生姓张,名砚斋”

    “砚斋,这名字还真儒风”

    玄烨打趣道。张廷玉其实在考虑要不要跟他说自己的本名,但是两人本来萍水相逢,看身形音貌他都像从黄河以北来的,反正只这一面之缘,以后有无再会之缘还两说呢,再说砚斋也是自己的号,也不算是骗人啦!玄烨看着眼前这个无论是身形还是年岁都比自己小上一轮还不止的年轻男子,脑中想起了李太白的一句诗“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明明两人认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玄烨和张廷玉之间总是有种似有若无的微妙的让人说不清的氛围,两人都自认为自己是能言善辩之人,可是却总会有些尴尬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咳…咳”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玄烨主动开口,

    “那不知砚斋你如此匆忙要往何处”

    玄烨的砚斋叫得极其顺口,仿佛对方是自己熟识多年的友人一般。张廷玉到底是年轻,听着一个比自己岁数大出不少的人这么叫自己,总感觉仿佛是在听爹讲话一样。

    “多承前辈关照,晚生这是要回家一趟”

    玄烨被这前辈后辈,晚生后生的称呼给弄得牙根痒痒,自己岁数是大了些不假,但是也不是发须尽白,半截入土的老夫子啊。玄烨的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个让人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的表情来。张廷玉看着眼前人阴晴不定的脸时,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一瞬便明白了对方的不悦缘由,想是自己称呼他为前辈,冒犯了他。说起来,这位康兄虽然年岁超出自己,但是脸上却依旧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甚至其英武之态比许多年轻人更甚一层,所以想着要怎样改口比较合适。对面的玄烨却先开了口:

    “我看起来很老吗?”

    忙答:

    “是晚生……不,是砚斋失言了,望体元兄见谅”

    玄烨听着,郁闷的心疏郎起来。

    “砚斋家不在此处吗”

    张廷玉摇了摇头,微微低下头,眼中划过一抹落魄晦暗的神情。

    “我本是安庆府桐城县人氏,来到怀宁县是为买几本医书”

    “这些书在桐城没有吗?”

    “……没有”

    “砚斋原来还是青囊家人”

    “体元兄谬赞了,只是平日里走街串巷,摇铃行医,治治小病而已”

    “砚斋不必谦虚,能治小病,方成大医嘛……摇铃串巷,砚斋怎么不开一医馆呢……那样就不用…”

    玄烨还没说完,只见眼前的人那双清澈得能照人心魄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整张脸也因伤怀铺上了一层浅粉,更是我见犹怜。玄烨看到这一幕,瞬间慌了,他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哭,朝中文武,后宫嫔妃,但他几乎不会因此而牵动心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张廷玉,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跟着他的情绪走。此时,张廷玉开口道:

    “多谢体元兄关照,砚斋还另有他事,告辞。”

    旋即迈开步子就要离开,玄烨一下子拉住他,他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他,适才那双眼含秋水的眼睛不知何时全然消失,再次恢复了依旧明澈清亮的眼眸,脸色也恢复如常。好像玄烨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假象,玄烨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但是又立马否定心中想法,绝不会看错的!玄烨抬起头来,看看逐渐西斜的太阳,开口道:

    “此时已是近天黑不远了,桐城离怀宁尙不算近,砚斋若此时赶路,恐怕会生危险,不如先在怀宁留一晚,白日赶路更安全些”

    张廷玉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此人与自己不过一面之交,却如此关怀自己安危。到此,张廷玉想,如果能有这么个朋友也不错,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便从脑海中甩了出去。我不能留在这里,他心念道。此时玄烨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在期待,悲伤,不解,阴暗甚至还有肃杀中来回切换,玄烨第一次见识到了一个人的眼睛竟可以有那么多神情表达方式!……今天这是这么了,怎么那么多第一次?

    还未等玄烨再次开口,张廷玉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攥在玄烨手里的腕子,冷漠地回道:

    “多谢康兄挂心,张某本一走方郎中,此因家中亲眷有恙,须早回家去,告辞。”

    说罢,做一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玄烨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胡同尽头,喃喃道:

    “难道朕又说错话了?”

    过了半晌,玄烨才恢复了神志,本想着再去哪里走走,看看有没有那群毛匪的线索什么的,结果被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弄得全没了兴致,仰头看向自己跳下来的窗户,还开着,索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个纵跃翻身,又回到了二楼客房里,转身看了眼胡同里,便关上了窗。

    还是等他们回来汇报吧。玄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总是浮现那双盈盈秋水的眼睛,以及那自己一只手就能圈住的犹如无骨一般的腰。

    “太瘦了”

    不知道怎的,玄烨的身体竟不由自主的生出奇异的感觉,玄烨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难以置信的发觉自己居然对一个才见过一次面且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顿时羞耻心爆棚,玄烨突然面红耳赤起来,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在叫来店伙计端来一盆凉水后……良久,总算平静下来。天也慢慢染上墨色,他们要等天黑以后才有行动,所以要到后半夜才能有所获。玄烨听着窗外聒噪的蛐蛐叫声,连同自己的心也被搅成一团乱麻。

    “他到哪里了?不会遇上危险吧?还能再见吧?”

    玄烨回过神来,他真想痛骂自己一顿,又怕被人当作疯子。“确实是疯了”,玄烨想着。今天一天,把这自己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都经历了一遍,玄烨甩了甩脑袋,拿起旁边的枕头,压在脸上,试图把所以思绪都清空出去。许久,床上才传出了一股平静的呼吸声。